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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 海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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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呢?”傾月獨自在客棧裏窩了兩天,都沒能見著月牙兒回來的身影。

“不會是出事了吧?”她呢喃自語道。

雖說之前說好了不會多管她,但人到底是自己親自帶進來的,傾月對其或多或少都有一份責任在。

此時放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,在這充滿了各種危險精怪的聚落內失蹤兩日,很難說對方會不會遭遇什麽不測。

好在之前分別前,傾月在對方身上留下了點小東西,現在可以確認的是,人是安然無恙的。

至少沒死吧。

只要沒死,就問題不大。

如此想著,傾月又漠然地閉上雙眼,沈浸在修煉之中。

最近九天玄冰焰煉化五彩石的速度在加快,連帶著她實力增長的速度也在飛漲。

為了及時將這些暴漲的力量化為己用,她必須抓緊一切時間去修煉。

但在心神徹底沈浸入修煉之前,終究還是分了一縷神識,落在那只被隱匿於少女頭頂的紙鶴上。

口是心非的女人啊。

傾月的神識順著與紙鶴之間的聯系,輕而易舉地尋到了迷失的少女。

是的,迷失。

月牙兒似乎迷了路,一直在幾條猶如迷宮一般的小巷子裏打轉。

這就是她兩日沒能回去的原因?

因為被困住了?

傾月的神識悄無聲息地落在她頭頂的紙鶴上,紙鶴瞬間活了過來,微微扇動了兩下紙制的翅膀,又歸於平靜。

她不該打草驚蛇,會嚇到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凡人女子的。

先前被其尖叫的魔音摧殘的經歷還歷歷在目,顯然,傾月的神識不想再嘗試一遍。

會被吵得神識疼的,她想。

“這裏是哪兒啊?”

顯然月牙兒也迷路迷到絕望,她似乎走了許久,以至於酸疼的雙腿開始踉蹌起來,體力實在支撐不住,只能匆忙尋了一戶人家門前的門檻坐下,暫且休息。

她摸了摸肚子,似乎有些餓了。

便伸手從懷中掏了掏,拿出了一個油紙包,裏頭是她跟客棧掌櫃要的一些幹糧。

月牙兒自己是沒錢的,至少她沒有修真界通用的貨幣。

但她足夠聰明,知曉傾月給出的住宿費遠遠大於原本的費用,且他的身份是受客棧掌櫃畏懼的,所以作為同行者,她向掌櫃的索要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幹糧,並不過分。

不過顯然,這自詡聰明的孩子還是傻了點。

她知道要幹糧來填飽肚子,卻忘記了要最重要的水。

月牙兒已經接近一天多沒喝水了,吃完幹糧更是口渴。

至於她明明出來兩天,卻為何是一天多沒喝水,這不是很正常的嗎?

因為她找到了好心人要到了水喝。

實在是太渴了,月牙兒轉頭看了看身後的這戶人家,猶豫著要不要故技重施。

“叩叩叩……”

最後還是沒能戰勝生理需求,她擡起手臂在門上輕輕敲打,期望著主人能憐憫自己,將門打開,賜予一口水喝。

原本以為需要等待許久。

不料緊閉的大門竟是應聲而開,但是門後卻空無一人。

顯然,這扇門是自動打開的,或者說是被門內之人用法術操控打開。

月牙兒楞在門前,猶豫著,不知是進還是不進。

“進來。”門內的嘶啞而蒼老的女聲為她做出了選擇。

“啊?是。”月牙兒乖乖應聲,直接就邁步走進裏頭,並且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摸進去。

她頭頂上的紙鶴:“……”

太傻了這孩子,怎能在不明情況的前提下,隨意進入這種不知危險的地方?

傾月感覺自從遇上月牙兒之後,自己嘆息的次數與日俱增。

明明她還未生養孩子,卻先體悟到了養孩子般的艱辛。

索性月牙兒並非她之子,無需真正猶如母親一般為她操心。

月牙兒走到了一扇緊閉的屋門前,緊張地捏了捏手指,弱聲道:“我是路過的旅人,此時口幹舌燥,請問閣下可以不可以賞一口水喝?”

她知道能遠程開門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,故而對其用上敬稱。

“進來。”門內依舊傳出這句話。

月牙兒頓了頓,似乎是在猶豫,但終究還是邁步走進,上前推開了緊閉的屋門。

入眼的是一片昏暗,隨著外頭日光的照入,昏暗被快速擊退,屋內變得一片亮堂。

舉目四望,入眼的一切都很普通。

這只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屋子,擺放著普普通通的座椅,四周分布著一些普普通通的擺設,唯一能引起她註意的,便是桌子正中間的水壺。

她咽了咽口水,喉嚨幹渴到幾乎沒有口水的存在。

實在忍耐不住,月牙兒上前一步,顫巍巍地對著水壺伸出了手。

指尖尚未觸碰到水壺,那水壺突然淩空飛起,嚇得她短促地尖叫一聲,連連後退好幾步。

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嚇到人的水壺靈巧地用壺嘴挑起一個杯子,微微彎下胖乎乎的身軀,將杯子倒滿,然後杯子自動飛起,懸浮在了月牙兒的面前。

月牙兒被嚇得不敢動。

見她遲遲沒動作,屋內的人似乎有些不耐,不由催促道:“喝水。”

不是她自己要水喝的?

怎地現在又不喝了?

“啊哦,謝謝。”月牙兒呆楞地伸手接過水杯,機械地喝著。

清透的水流湧入喉嚨,滋潤了幹渴的身軀,她漸漸感覺到自己活了過來,忍不住舒服地喟嘆一聲。

“很好喝,謝謝您。”禮貌的姑娘再次道謝。

“無需謝我,這是你自己的緣發。”明明沒有看到人影,但是月牙兒總能聽到從屋內傳出的聲音。

她忍不住舉目四下找了找,企圖尋出那暗中之人的蹤跡。

月牙兒所不知到的是,她想尋找的人就在她的眼前,並且端坐於桌前。

方才倒水的人其實就是她,只是月牙兒看不見對方的身影,所以那一幕才被當成了對方神異的法術。

但傾月的神識卻看得一清二楚。

那是一只水母精,本身就是透明的顏色。

若是不仔細看,凡人的肉眼很難尋到她的身影。

而且對方周身的氣息,似乎有些特別,與傾月所見過的天機門那群人有些相似,並非是讓她感到厭惡的氣息。

而是說,此人,不,此妖精應該是那種精通占蔔之術之流的存在。

窺探天機,自然也會被天機打上標簽。

此妖精便是類似於這樣的存在。

傾月心底有了點猜想,該不會此妖精,便是月牙兒心心念念想要尋找的海巫吧?

其實也不無可能。

畢竟除了這種會算卦占蔔的,她也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玩意兒能足不出戶,就知曉天下事。

好吧,傳聞中的神獸諦聽與晚晚的無字天書應該可以。

不得不所,月牙兒此人還頗有些傻人有傻福。

一開始就知道抓住傾月這條大腿,現在又誤打誤撞尋到了她心心念念想找的存在,也許真會讓她順利尋到她的情郎也說不定。

只要她的情郎沒在妖怪的手下喪命。

“你在找我?”水母精似乎不太喜歡明亮的環境,她悄悄伸處一根透明的觸手,將大開的屋門關上。

砰地一聲。

落在月牙兒耳中就是大門自動關上了,嚇得她一抖。

“我……我沒找你啊,閣下是不是誤會了什麽?”她哆哆嗦嗦地回答,一邊答話一邊悄悄往門口挪,想要借機逃跑。

“不尋我,又何必冒險來到這滄瀾島?”

水母精像是沒看到月牙兒想要逃跑的舉動一般,自顧自地詢問道。

她並不需要對方的肯定回答,問完這個問題直接就跳到了另一個:“說吧,你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事?先說好,想得到什麽,就得付出什麽,這只是一場等價交換。”

如此明顯的明示,若是月牙兒還不知對方身份,那她就真的是傻了。

“您……您是傳聞中的海巫?”她試探地問。

“我不叫海巫,但世人似乎喜歡以此稱呼我,若你喜歡,也可如此稱呼。”水母精的態度很無所謂。

名字罷了,如何稱呼各隨心意。

聽到此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找的人,月牙兒不禁面上一喜,忙緊張地詢問:“我,我想詢問您,我的毅哥去了哪裏?如今身在何處?求求您,告訴我好不好,不管什麽代價我都願意付。”

“什麽都願意?”水母精的聲音裏透出玩味:“那我要你十年的壽命,也可以嗎?”

“十年,好!”

十年很長,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消息,花費十年的壽命是一件非常不劃算的事,但月牙兒卻回答得幹脆利落,連傾月都被她給震住了。

這姑娘就不用再仔細思考一下的嗎?

很突然地,傾月非常想問對方一個問題:值得嗎?

可惜月牙兒現在聽不到傾月的詢問,故而也沒法給她答案。

但看其此時毫不猶豫的堅定狀態,想來答案已經很明白了。

值得!

傾月眼神覆雜。

她不由開始深思,若是她當年有月牙兒這份不顧一切的勇氣,她與崇華之間,是否……

不,她忘記了。

她當年其實也擁有過這種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傻瓜樣,但最後的下場卻是粉身碎骨,心碎成渣。

所以,她才怨恨。

所以,她才想要報仇。

因為她也想,讓那個人嘗一嘗,自己的蝕心之痛。

月牙兒與海巫的交談還在繼續。

既然已經商定報仇,那海巫自然也該履行諾言,她擡起一只觸手,從月牙兒身上卷出她的指明珠,在上頭落下一滴淡藍的血液。

那滴顏色詭異的血液一接觸到指明珠,便很快融入進去,整顆珠子也隨之發出微微藍光。

與此同時,內中的指針不斷顫動,最後明確地指向了某個地方。

“拿著它,它會給你指明你所尋之人的方向。”

月牙兒從海巫手中捧過指明珠,猶如捧著什麽珍寶一般,滿臉欣喜。

她沒有註意到,數道透明的觸手已經無聲無息地將她包裹起來。

交易達成,海巫要收走自己的報酬了。

正當觸手即將觸碰到月牙兒的身子時,她頭頂上的紙鶴微微扇動翅膀,洩露出一絲微弱卻極為強橫的威壓,嚇得這水母精渾身僵硬,再不敢隨意造次。



輕微的破空聲響起,一顆華光內斂的靈丹被投向水母精。

與此同時,一道威嚴的傳音也響徹在她識海內:“增壽丹,食之可增壽十年,抵了這孩子的壽命。”

“是,多謝前輩賞賜。”

水母精滿臉喜意地接過靈丹。

雖說都是十年的壽命,但從凡人身上搶奪十年壽命,和服用靈丹得到十年壽命,這可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。

前者乃是傷天害理,是業障,這些業障全都會被天道所記下,等待著某一日的清算。

後者只是正常的增壽手段,是在天道允許的範圍內為己謀利。

二者孰輕孰重,水母精自有分辨。

主要是她壽元無多了,修為卻尚未突破,可又不想死,這才迫切需要增加壽命。

若是壽元充足,她本也是一條正正經經修煉的小水母。

另一邊,得到情郎消息的月牙兒一臉興奮。

她寶貝似地捧著指明珠離開。

這次很奇特地,她一走出海妖的院子,便輕而易舉地離開這片困了她兩日的迷宮街道,尋摸回了和傾月同住的客棧。

站在客棧門前,月牙兒糾結許久,最終還是選擇不回去,轉身離開。

她要去尋自己的情郎了,而她與那位少年俠士不過萍水相逢,沒道理要求人家幫著她尋人,故而她決定自己踏上尋找情郎的路途。

月牙兒沒看見,自己頭頂上的紙鶴輕輕轉了轉腦袋,似乎是在搖頭嘆息。

指明珠指引的方向很明確,它要讓月牙兒往滄瀾島中央而去。

月牙兒一路順著指引,繞過巨石,爬過樹根,躲過巨大無比的野獸,困了隨意尋個偏僻角落睡覺,渴了喝樹葉花兒上的露水,餓了繼續啃懷中的幹糧,一路歷經千辛萬苦,花費了足足五日時光。

總算來到了一處——深潭邊。

“你是想讓我下去嗎?”

她看著指明珠向下指的箭頭,當即知曉其意。

因為滄瀾島內圍的一切人妖鬼怪都是被縮小的存在,故而原本於常人而言不大不小的深潭,此時於月牙兒而言,卻不亞於一片小型大海。

裏頭隨意一個波濤湧動,都是巨浪。

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她打翻。

她似乎有所猶豫了。

可也只是似乎。

在原地站立數息之後,她終究勇敢地邁步,躍下深潭。

這深潭有些類似於弱水,鴻毛不浮。

月牙兒剛一落水,便如墜深淵一般,徑直往下沈落。

她捂住口鼻憋住了氣,閉著眼睛任由自己落入這片深邃的海域,等待著,忍耐著,堅持著,只想尋到昔日之人的英俊身影。

唉……

黑暗的水域之中傳來一聲沈沈的嘆息。

緊接著,一道氣泡從月牙兒頭頂上浮現,並且逐漸變大,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裏面,帶來了人類賴以生存的空氣,也隔絕了危險。

察覺到危險的氣息浮現,水域裏暗中窺探的目光瞬息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身上沒有了厚重水流的包裹,月牙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,睜開眼,這才發現自己被籠罩在一個透明氣泡了。

她不知這氣泡從何而來,卻知曉在這裏頭,自己是能自由呼吸的。

松開手,她大口喘息,白皙妍麗的小臉被憋得有些通紅。

氣泡不同於人體,它在這片水域內似乎是有些微浮力的。

它包裹著內裏的人,順著水流飄飄蕩蕩,不知去往何方。

月牙兒掏出懷中被緊緊護著的指明珠,查看它所指引的方向,微微有些偏了。

看著四周圍的透明泡泡,月牙兒猶豫一番,還是試探地伸出手,穿過泡泡表層,探進外頭的冰涼水流裏。

掌心如船槳一般地輕輕擺動,帶動著氣泡一點點變換方位,不再隨波逐流,而是向著她想要的方向前進。

傾月:“……”

她從不知避水珠還能這麽用,這孩子挺有想法的。

再一次地,傾月有些感嘆,為何月牙兒沒有仙緣呢?

若是有的話,她一定會成為一位很有趣的修士。

可惜,傾月無法授她修煉功法。

不是沒有合適的功法,也不是她教導不了,而是她身上還背負著仇恨,不能讓月牙兒與她攀扯上關系。

否則這孩子只會死得更快。

畢竟她如今的仇家,可是連她自己都打不過的存在。

被逼著只能躲躲藏藏。

傾月抿了抿唇,有些厭煩。

不知為何,近日的自己看著月牙兒,卻總能聯想到自己身上的糟心事。

也許是因為她們二人有些相像?

不,她不願承認這一點。

悄無聲息的往月牙兒體內輸入一縷靈氣,保證她別在避水珠內死掉之後,傾月的神識暫且回歸本體,傳遞自己觀察到的信息。

客棧內,一道盤膝端坐於貝殼床上的人影緩緩睜開了雙眼。

她握了握拳心,感受著那股越發壯大的力量,臉上由衷地露出一抹開心笑顏。

突地,一縷金芒劃過,沒入她的額心。

傾月眉心微蹙,終是有些無可奈何。

“罷了,看在你我有緣的份上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感謝在2020-12-3020:19:26~2021-01-0613:04: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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